那天清晨,空气湿润,泥土松软。
夜里刚落过一场雷雨,山林的气味变得浓烈起来,树根与落叶之间渗出一种黏湿的气息。灰兔最先出发,它总是在雨后第一个离开营地,沿着熟悉的小路往林子深处跳去。
卜丢起得不算早,等他出发时,灰兔已经在远处丛林边回头张望,尾巴一翘一翘,像在催促他快些跟上。
他们穿过一段潮湿的灌木地,脚下满是落叶和孢子。一只松鼠从树枝上跃过,带起一阵细雨般的露水。鼬獾在树根间嗅来嗅去,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一样的气息。
终于,灰兔停下,站在一棵倒伏老树旁,用前爪轻轻刨着树根边的湿地。
卜丢蹲下身,小心扒开一层苔藓。
在那片湿软的泥土下,他看到了一簇伞状的野生蘑菇——颜色黄褐、边缘起鳞,气味浓郁。
鸡纵菌。
他几乎脱口而出。这是一种在特定环境中才会出现的菌种,稀少、敏感,只在雨后短暂几日悄然出现,然后迅速消失。它们通常被认为是森林的馈赠,或某种自然的密语。
卜丢没有急着采摘。他蹲在菌群旁,用笔记本画下了它们的分布与形状,并在地边插了几根细竹签做记号。灰兔在他身边轻轻蹭了一下,鼬獾则小心地趴在一边,似乎也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“猎物”。
他只采了几朵,最成熟的那几朵,用纸包好,小心地收进背包。其余的,他决定让它们留在林间,多长一阵,看看是否还有更多。
回到农场,卜丢找出之前绘制的农场规划图,将“鸡纵菌”轻轻标记在西南林缘,写上“雨后72小时发现,持续跟踪观察”。
傍晚,他在交换台前煮了一锅鸡纵菌汤。
那天晚上来的人很少。只有一位老奶奶经过,看了看锅边写着“今日蘑菇来自林深之处”,她没多说话,只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得整整齐齐的干荷叶,说是“去年晒的”,换了一碗汤,坐在石头上慢慢喝完。
她喝完后,咧嘴一笑,说了一句:
“这味道,像我小时候吃的山里饭。”
卜丢看着天边的云,没说话。风吹过树林,水渠里泛起一圈圈涟漪,小鲸鱼浮出水面,像是也嗅到了蘑菇的香气。
他低声记下:
鸡纵菌出现,时间短暂,却像一个小小的节气,提醒我们:森林在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