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，天空无月。林间寂静，只有虫鸣细碎，像是在记录这片土地正逐渐苏醒。

卜丢没有回帐篷，而是和蛋蛋一起在坡地边搭了个简易露营棚。头顶是星光斑驳的夜幕，身下是尚未压实的林地。

“你真的想亲身体验空气的节律？”蛋蛋用睡袋裹住自己，声音像从蚕茧里传出。

“这不只是房子的事。”卜丢望着天说，“我们要造一个环境，而人本身就是环境的一部分。”

蛋蛋沉默了一会儿，“我今晚穿了三层，还带了羊毛袜。现在已经有点出汗了。”

“你流汗是因为湿度没控制好。气温其实才18度。”卜丢轻轻一笑，“但体感是另外一回事。”

“所以……”蛋蛋闭上眼，“我们不仅要控制温度，还要‘说服’身体它真的舒服。”

第二天清晨，工地被金色阳光唤醒。虎虎已经开始将一根根钢筋卸下，堆在基坑边缘，兔兔戴着护目镜在现场巡视，记录前夜降露对作业区的湿度影响。

“含水率略升，东南角要先排。”兔兔对虎虎说。

“明白。”虎虎拉过手动抽水泵，开始向坑底排水。

龙龙蹲在一侧，将钢筋布排图展开在金属架上，边画边说：“主梁32号钢，双向交错，按600间距绑扎。”

蛋蛋伸个懒腰走来，“我昨天夜里没睡好，湿气太重了。”

“我也一样。”卜丢走过来，“这就引出了今天要解决的问题——我们怎样定义‘舒适’？”

“空调设22℃，但你还是不舒服。”羊羊一边打开数据终端，一边补充，“因为还有湿度、空气流速、CO₂浓度在影响你。”

“昨天夜里体感像15度，但温度计显示是18.3。”蛋蛋说，“湿度是89%，那种冷，不是数值能告诉我的。”

卜丢点头，“所以我们不能只信数字。我们要让建筑‘听得懂’人的感受。”

上午9点，钢筋绑扎工作正式启动。

虎虎带着三名工人开始逐段布设纵向钢筋，龙龙负责现场复核，兔兔与羊羊同步标记安装数据。

“这一层是结构的骨骼，但也是气流和湿度管理的第一层基础。”卜丢说。

“我们把空气送进房子里，不只是流动。”龙龙补充，“它得有‘质感’。不能太快，也不能太慢；不能冷得像风口，也不能闷得像水池。”

蛋蛋边绑钢筋边回头问：“这和我们今天这堆钢筋有什么关系？”

“你想象一下，”卜丢指着钢筋网，“以后这里下面埋着风道、水管、电线，还有温湿传感器。这就是房子的‘神经’，它必须精确排列，才能精确反应。”

“所以我绑一根歪了，你就会住得难受？”蛋蛋撇嘴。

“不是你绑歪，是你忽略了‘体验’的空间。”卜丢认真地说，“人在空气中的体验，就像鱼在水里。它说不上来哪里不对，但一不舒服，就会想逃走。”

中午休息时间，大家在林边搭了个天幕，喝茶、吃饭、翻图纸。兔兔趴在便携桌上，一边啃饼干一边说：“我觉得我们这栋房子，像是个情绪过滤器。”

“怎么说？”羊羊问。

“就像昨天蛋蛋晚上在风里卷来卷去，他早上就带着一股烦躁。”兔兔笑道，“换成未来住户，一晚上睡不好，第二天谁还觉得这房子值？”

“所以舒适度，不是精准温度。”卜丢喝了口水，“而是人有没有‘忘记天气’。”

“忘记天气？”蛋蛋疑惑。

“对。”卜丢点头，“真正好的环境，是让人根本不去思考温度湿度。因为它从来没出错。”

“那你说，我们这个项目，有办法做到吗？”龙龙问。

卜丢静了几秒，然后说：“我们要用尽一切工具，去靠近这个理想。”

下午，钢筋第二阶段绑扎继续进行。

兔兔带来了三台数据采集装置，依次埋设在地基不同区域，“我们要提前记录这个基坑内的温度梯度和湿度变化，这将影响未来的回风系统埋设。”

蛋蛋把一根粗钢筋扛上坑边，感叹道：“谁能想到，一栋科技住宅的核心，是从绑钢筋开始的？”

“从感知空气的那一刻开始。”卜丢回应。

傍晚，太阳斜照在钢筋网面上，仿佛一张微微泛光的棋盘。所有人的衣服都沾了灰，鞋上裹着泥。

他们站在坑边，一起看着这道“地下森林”缓缓成型。

“明天我们就要浇筑第一层混凝土。”龙龙轻声说。

“我们是不是该给这根基骨取个名字？”蛋蛋眯着眼看向大家。

“叫‘地肺’。”卜丢说。

“嗯？”大家齐看向他。

“这里以后要跑风、跑水、跑电，是建筑的第一呼吸层。”卜丢望向林中，“它不说话，但会影响整栋房子每一秒的空气。”

“地肺……”羊羊低声重复，“我喜欢。”

虎虎在一旁大笑：“那以后我就是绑肺专家了！”

笑声在林间回荡。暮色缓缓降下，一切归于宁静，但地下那张密密麻麻的钢筋网，仿佛已经开始轻轻地——呼吸。

小贴士

舒适感不是温度决定的：PMV、湿度、CO₂的影响因素

建筑环境的舒适度，不能单靠温度数值来判断。以下是影响人体感知的几个核心因素：

* PMV（Predicted Mean Vote）预测平均投票值：衡量整体热舒适度的复合指标，考虑温度、湿度、风速、衣着、代谢等因素。

* 湿度：高湿会使人感到闷热、出汗难干；低湿则干燥刺鼻、易静电。

* CO₂浓度：浓度过高会引起头晕、注意力下降、疲劳感。

* 风速与流向：过快会产生冷风感，过慢则空气沉滞。

三恒系统要想真正实现“舒适”，就必须在这些因素之间，动态而柔和地调节，达到“不被感知的平衡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