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命名“酷阿鲸森林农场”的那个夜晚,卜丢睡得格外沉。
他梦见自己独坐一艘下沉的木船,四周迷雾重重,万籁无声。船身缓缓沉没,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。远处忽有灯光闪现,如鲸之眼睁开,梦中响起古老的吟唱,带着海水与灰烬的味道。
他惊醒,天刚亮。吃过早餐后,卜丢带着灰兔与鼬獾,再次前往发现鲸徽船板的空地。阳光洒落在夜露未干的泥地上,昨日的挖掘痕迹还在,像刚苏醒的化石之地。
这次,他没有急于动手,而是沿边缓步绕行,细细观察地势。空地中部呈弧形凹陷,仿佛掩藏着一艘巨大船体的轮廓。灰兔在草丛间巡视,鼬獾在泥边嗅探。
“这地方,像座埋骨的墓。”卜丢低声道。
忽然,探测棒响起“嘀——嘀——”的声音。他蹲下,拨开倒木旁落叶与泥土,露出一截黯黑木梁,边缘隐约有金属嵌饰,纹理斑驳,如被火烧。
他没有继续深挖。“慢慢来,别打扰沉睡太久的东西。”
他们将木梁带回营地,靠在一块岩石旁。夜晚降临,三者围坐篝火,火光跳动,映照着木梁的裂痕。卜丢靠在木箱上,翻开随笔本,写下:
「今日发现旧船梁一段,木质极老,边角疑似有火烧痕,风格与鲸徽一致。」
他停笔片刻,又翻到空白页,用铅笔勾勒那片空地的地形与沉船轮廓。纸上的线条慢慢拼出鲸腹般的形状,宛如一具沉睡的骨骸。
灰兔凑近看了一眼,又退回卜丢身旁。他轻抚本子封面,像在触摸某段命运的篇章。
他仰头望向星空,银河如倒挂水路,与沉睡的船骸遥遥相对。他低语:“如果这真是帝国的金船,那我们脚下的,不是宝藏,而是一座被遗忘的船坟。”
火光轻跳,木梁上的裂痕仿佛古老语言,无声诉说着往昔。卜丢从包中取出几张帆布,小心盖住木梁,像为它披上夜衣。
篝火渐暗,夜风渐凉。他们默契地收拾营地,没有言语,只有协作的节奏,仿佛早已定居于此。森林恢复寂静,偶尔虫鸣,更显宁静。
入夜,卜丢躺进帐篷,闭上眼,梦中那艘沉船仍在,但这次不再被雾吞噬,而是缓缓前行,朝向未来某处未竟的彼岸。
他轻声喃喃:
“明天,还要继续挖。不是为金子,也不是传说,而是为了那句未说完的话,那首还没写完的诗。”
